1.“研”是钻研探究,也是精通突破
中文的“研究生”一词,比起英语的Postgraduate意蕴更丰富,也体现这一高等教育最高层次与创新创造的紧密结合。研究生教育突出“研”字,就像本科教育突出“本”字,都是富有思想性、启发性的点睛之笔。这个“研”字,须准确理解把握其内涵,否则一旦陷入偏狭误区,恰恰可能与这次研究生教育会议的宏旨相悖。
“研”,首先是钻研探究,精通突破。站在本科基础上的研究生教育,审辩式、建构性、创新型的学习特征更为显著。通识教育打下的基础,阅历训练累积的经验,更加明确的深造目标,这些都是基于本科但不同于本科,为研究生阶段取得长足进步创造了可能。
学术型研究生钻研探究,创造某个学科前沿的新知,让人类“知”的半径扩增(哪怕一小步);专业型研究生精通突破,目标是成为某一实践领域的专精人才,让人类“行”的效益提升(需要一大批)。以学术和专业这两个维度,还可以组合出更有针对性的更细致的研究生层次的人才培养类型。
这是中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战线经过近40年的成功探索而明晰坚定了的一条分类培养的道路,是一条对研究生教育强国目标的实现极其重要的教育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教育界以及全社会认清并落实“分类培养”,能够极大地解放研究生教育的生产力。
突出“研”,绝不是说所有研究生都要做学术研究或者理论研究,不是说发表论文、著作才是成果,不是说进入学术机构或者教研单位才是值得提倡的就业。衡量研究生的培养成效,设立能力和素质提升指标体系,一定要分类而行,才更科学准确,才能更有效地指导实践。下一阶段的任务重点之一,要面向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主战场、人民群众需求和世界科技发展等最前沿,进行学科专业目录的调整,开拓专业博士硕士的领域,分类是研究生教育治理能力的基本要求。
2.“研”就意味着精细培养,也更应导学相长
研究生作为国民教育的最高层次,教育与创新实践高度融合,既进行创新人才培养,也同时在创新创造;既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也推进着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研究生教育是国家的战略资产,需要投入战略性资源,而最关键的战略资源就是高水平的教师特别是导师队伍,是高水平的人才培养体系。
“研”,需要精细培养,导学相长。与本科阶段相比,研究生的培养规模更小,学生所享有的学术资源和教育资源更丰富更前沿,导师对学生的指导时间长、投入大,与学生的互动更活跃更双向,不管是围绕学术前沿砥砺切磋,还是解决实践中带来的问题,导师对研究生的影响都是全方位全过程的。
根据研究生阶段的培养特点,每个研究生都要设计专门的针对性的培养方案,每门研究生课程都要体现前沿与创新,更新速度要更快,每个研究生课堂都需要达到师生互动的更高层次,研究生要通过担任助教助研助管或者深度参与科研与实践活动拔节成长。“弟子不必不如师”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研究生层次具有更确实的含义。要破除“博导”“硕导”职称化、招生名额论资排辈的错误导向,创造条件让富有创新活力的年轻教师参与到博士硕士的指导工作中并挑大梁。
研究生阶段的立德树人工作,特别地体现在对专业能力和品格品性双重熔炼的导学互动中,导师通过共研共创中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深刻地引导和影响研究生的学风作风、学术规范、视野境界、职业和人生发展。思政课与课程思政同向协力是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的共性,而导学思政则作为研究生阶段的重要特性,需要得到更大的关注和更有力的推动。
3.以“研”突破,培养中要重视课程体系改革和课程水平提升
以“研”突破,要练好研究生培养的基本功,补齐研究生课程体系和质量这个短板。因为研究生毕业时有大家都很看重的学位论文这一关,人们在心理上不自觉地对于研究生课程有某种放松的倾向,表现在一定程度上,研究生课程在理念的先进性、设课的科学与规范性、课与课的关联逻辑、内容更新、更适合研究生培养特点的教学法、学生学习与探索的主动性等方面都有许多不足;研究生课程在体系的完备、平台课的宽厚、内容的新与深、教学方法上给予学生更大的贡献度、课程考核评价的综合性这几个方面都大有潜力可挖。
学位(分)委员会应当设立专门的课程工作组,针对性地研究与改革研究生课程。听课、评课、并课、改课,研究生教改要从项目深入到课程层面,并紧抓不放,直到让研究生课程整体质量出现大的改观,内容上、教法上明显地与本科阶段拉开区分度,涌现出一大批富有研究生阶段教学特色的精品课来,这是“研”的基础。学科评议组和教指委也需要在这方面花更多的时间,下更大的功夫。学位授权、评估审核也要真去看课程教学实情而不只是看课程清单和教师名录。
博士研究生确定课程学习方案时,要着眼长远发展,扎实学科基础,不可功利性地以“论文用得上”“赶快弄完课好选题”为出发点选择过窄过少、挑战度低的课程,工科要向理科、应用文科要向基础文科选一部分夯实基础的“硬课”,要开设课程来充分地占有学科的核心文献、丰富博士生对于学科全貌的深入认知,高质量高标准地开展资格考试来倒逼博士生在进入专深、前沿之前达到足够的“博”与“通”,要以能独立发掘研究目标作为课程学习成果的一个重要标志。
充实饱满、高水平高强度的课程学习应该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主线,严格课程参与和成绩考核,通过更有挑战性的阅读、写作、展示与实践等过程考核来加大收获,以相当分量的案例教学法、实操演练等方式让专业学位课程促进理论与实际的结合,要扭转满堂灌、连轴转等不符合教学规律的课程教学方式,应鼓励专业学位教指委开展校际的课程教学比赛与观摩培训。
4.以“研”突破,要向“入口”“出口”关要人才质量
以“研”突破,就要在人才选拔的“入口”更有效地选材。根据学术学位和专业学位的不同特点,赋予导师和专家组以更大的选材主导权,强化申请与复试中对于学生的兴趣、潜质的考察考核,更注重发掘富有创见和钻研精神的苗子,力求在“入口”关破五唯。这就需要导师和专家组下更大的功夫来选对人,也需要院校设计更为立体更为丰富的考核方式,而不只是标准化笔试或者程序性的格式化面试。
这就需要招生录取政策进一步深化改革,以利于真正招到可“研”之才。学术型要考核学术基本功的扎实程度,挑战既有权威观点的自信,攻克学术难题的热望,耐得住冷板凳考验的坚韧等。专业型要真正了解考生的学习与工作表现,所体现的专业素质与品格,在实践中创造性解决问题的综合本领,等等。选对可“研”之才,是“研”的前提,“入口”关既要严和公,也要深和活。
以“研”突破,就要勇于改革“出口”的评价方式,包括完善分流淘汰机制,加强对“研”的质量的把关。学术型研究生的学位评定标准要破五唯,很重要的是导师和答辩委员会要围绕学生的创新进行全面深入的评价,以此作为“研”的保障;而不能把关注点转移到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数量,这会对导师和研究生的选题导向,研究生是否肯下笨功夫走更远的路都产生不利影响。要认识到分流包括淘汰对师生而言是包含坏消息的好事,能够激活教育资源,也能够帮助学生更好地认识自己,更有效地发展自己,而不是蹉跎耽搁在不匹配不适合的角色中。
5.以“研”突破,深化改革,构建科学的分类评价体系
以“研”突破,要对专业型研究生的培养质量建立起与学术型研究生不同的科学有效的评价体系。近年来,尽管教育部明确专业学位论文可以采用研究报告、规划设计、产品开发、案例分析、管理方案、发明专利、文学艺术作品等多样形式,但是实际执行情况并不理想,院校和教育部门的认识也还不一致。专业型研究生应建立起以职业胜任力为长期导向,以知识、能力和价值等综合指标为学位授予标准的专业学位质量评价体系,其中知识评价主要依据课程,能力和价值素养指标要依据实际用人的需求来科学地提炼,并在某些教育环节中予以评价。“研”的保障,不能不顾类型区分都拿学位论文来衡量质量,纵容对人才质量的粗放错判。毕竟还是要在离开学校后的工作实效中体现培养质量,专业型研究生的培养要从这一点出发大胆探索评价体系的改革。
学位论文的抽检工作对于保证学位授予质量起到了严格他律的监督作用,总的效果是好的,在一定阶段还会加大力度;但同时也要提高分类评价的意识,包括根据不同的学位类型(学术型的还是专业型的、博士还是硕士),学科专业特点,包括院校的不同定位,增强评价的科学性、针对性、准确性,而非“拿一把尺子量所有”。同时,毕业时的各流程环节、毕业后的抽检等,既评价学位论文作者的水平,也是对导师(组)、评阅人、答辩委员会、学位评定(分)委员会的把关水平进行评价,这就要求这些工作能够更加公开透明(包括各种名单和完整评阅意见纳入论文材料并公开),自觉接受监督并倒逼各环节责任落实和各岗位精力投入。
6.以“研”突破,开放融合,完善研究生教育生态系统
学术型研究生的科研训练,务求“真刀真枪”育人,让创新人才在创新创造的实践中锻炼成长,科教融合是必由之路。科教融合,本质还是育人,“科”为“教”提供高水平、前沿、问题导向,“教”为“科”带来有机力量、多学科优势、原始创新,拧麻花式地融为一体。前沿科研平台就是人才培养的平台,师生共创的科研活动就是培养原创力、独立研究者的载体,以一流的学术创新从而达到人才辈出的目的。培养单位和指导教师,要充分发挥科研过程转化为优质育人资源的优势,特别是以大计划、大团队、大平台、大项目来支撑高质量学术型研究生培养。
专业型研究生不能脱土培养,而要根植于产业实践、社会实际,着力培养实践创新能力,学校要与企业和地区协同走出产教融合之路。教指委和各培养单位,要着力打造一批产教融合基地,对研究生进行联合培养,让专业学位研究生在解决实际难题的一场场战斗中快速成长,也让产教融合持续惠及对育人作出贡献的企业和地区。正确理解专业学位研究生指导教师的作用,调动“产业(行业)导师”的积极性和独特作用,推动行业企业社会组织全方位参与专业人才培养。
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研究生教育要更加坚定地走开放合作,与国外优质教育资源融合,与国外巨大人才需求融合,让中外融合成为中国研究生教育强国之路的重要支撑。不同文化、不同教育背景、不同发展阶段的研究生生源所构成的创新人才群体,对于促进原始创新更有优势。培养单位要积极有为地吸引优秀国际学生来华攻读硕士、博士学位,与国际高水平大学建立研究生双向交流机制并平等互授联授学位,与“一带一路”沿线为代表的教育待发达国家建立我国优质研究生教育资源的输出合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研究生教育的贡献。
7.以“研”突破,建立及时服务国家和社会需求的学科专业结构优化机制
研究生教育能否及时、精准、有效地服务国家和社会需求,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国家的创新能力、治理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符合规律、规范灵活的学科专业体系及其持续健康的优化机制。
学科专业体系,某种意义上纲举目张地影响着研究生教育资源配置方式、教育组织形式、学术评价范式、知识流动与新知重构的范围与速度,对于各级各类教育机构,对于学习者和用人单位,都有着很强的规制、指导和引领作用。学科专业如何避免“制造者导向”“固化惰性”“线性惯性”,如何能够发挥恰当的市场调节和国家指导的平衡、分工,都考验着研究生教育政策制定者的智慧。
要面向世界科技竞争最前沿,面向经济社会发展主战场,面向国家治理大战略,就要加快改革步伐,让学科专业结构的优化更高效及时、更前瞻引领。中国的学科专业目录,与很多国家的统计性、反馈性的作用不同,具有很强的布局性、计划性,具有显著的教育资源配置作用。这一次新的“交叉学科”门类的设立,不仅强有力地引导着战略性新兴学科、交叉学科的发展,而且也凸显我国教育界跳出舶来局限、超越欧美模式、走出中国学位创新之路的决心和勇气。这一步,促进了进一步打破陈规着眼未来全面改革学科专业结构的动力。事实上,从研究生教育大国走向强国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中国的学科专业结构的先进性和对全球学位体系的贡献与引领。
近40年中国学位制度的急行军式发展,70年来新中国研究生教育的长足进步,为未来30年更高质量、更大贡献、更加自信的中国研究生教育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全国研究生教育会议的重要意义不在于推出几项新政,而更在于吹响了中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再出发的嘹亮进军号,向战线和每一位研究生教育的参与者发出了持续改革创新的动员令。第二个100年奋斗目标的实现,研究生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涌现出的成果、汇聚成的局面,将有着举足轻重的贡献。以“研”突破,使命光荣,只争朝夕。